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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读|父亲的电话

  • 职场
  • 2025-07-25 21:19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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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来,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持和父亲的血缘关系。

有时一觉醒来,我会在黑暗中陷入沉思,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父亲,但我好像总是找不到那个属于我的。

自记事起,母亲便承担了抚养我的重担,而我的父亲,和影视剧里的那些负面形象一样,常年流连于赌场和酒局,要么在午夜醉醺醺扯着嗓子哼着跑调的歌重重地推开门,要么带着一身戾气在黄昏时分黑着脸坐在家中。相比之下,我更希望他是在午夜回来,甚至不回来,那样我放学后,就会少去很多与他相处的烦恼。

每一次相见,似乎都会造就他父亲形象的一点点倒塌,以及我对人性中暴戾、粗鲁的惊惧。那曾让我无比偏激,直到读了许多小说之后,才有了思想上的改变。成年以后,我试图做一个温和的人,父亲的反面形象在我记忆中频频出现,提醒我不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
就这样,我保持着温和与平静,度过了三十岁。直到有一次,一个拍纪录片的导演在和我喝过几次酒后对我说,你知道吗,在我看来,你的礼貌是刻意的,为什么不露出真正的你呢?那一刻,像有一只棍子举在了我的头顶。呆了一会儿,我笑了笑,没有回答也算是一种回答。

安全感对于我来说,是一种久违的东西。三十多年来,我一直在远离父亲。我的社交圈,多是些比我大很多岁的人,有的年龄甚至大过了我的母亲,他们管我叫兄弟,我称其为老师。有人说,在我的身上闪烁着他们年轻时的某些色彩。

这让我生出感动,但也依稀发现,似乎每个人,哪怕平日乐观通透、豁达直爽,在酒后无人处,也会暴露一些难以言状的潮湿记忆。在这些天真乐观的人的内心深处,和父亲之间秘而不宣的关系,几乎成为无解之题。

不同的是,他们的处理方式与我有着许多差异。尽管平日鲜有交集,时值逢年过节,他们会给那个叫“父亲”的人,添置一些物品,比如烟酒,比如茶叶,以此表达自己的立场。

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开始试图维护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。在过年时,我也学着他们,给父亲寄了点酒和茶叶,尽管没有任何回应。当然,我也不需要回应。

后来,由于工作忙,连续很多年我都没有在老家过年。有一天,我妈给我打电话说,你爸问你近况怎么样。我说,还能怎么样。我妈说,其实你爸这些年有很大的变化。我说,怎么?我妈说,他似乎变好了。我说,也许他从来没有变好,他只是老了,折腾不动了。

挂断电话后,我倒了杯高度酒,想把父亲这个老头给忘掉。

我做梦了,把一个折腾不动的老头儿带入了梦中,他把鞋子扔在房檐上,光着脚来回奔跑。第二天醒来,我给他打了个电话,电话那头,他仍试图保持一个父亲的体面和威严,跟我说,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,不要太频繁,两周一次就行。我说,不行。他问,为什么?我说,我无法原谅你。他说,什么?我说,我不喜欢你的任何命令。

沉默了许久,这个老头居然没有挂电话。我说,你还在吗?他立刻说,我在,有什么事?声音显得卑微,如同哀求一样。

我说,为什么要两周一次,最近我刚好不忙,手机套餐又用不完,干脆一周一次吧。

有话要说...